俄罗斯总统普丁开始所谓「特别军事行动」后,莫斯科牧师叶夫根尼.巴赫穆茨基(Evgeny Bakhmutsky)一整个礼拜都无法入睡。
「我每天都在祷告中流泪,」他说,「如果我可以去克里姆林宫做任何事情阻止战争,我一定会这样做……看到那麽多人因此而陷入苦难……这段时间真的很艰难。」
那些住在冲突地区的乌克兰人只能往俄罗斯逃亡。巴赫穆茨基说:「先是几十个人联繫我们,特别是在战争开始时。有些人要求我们帮助他们留在俄罗斯,更多人希望我们帮助他们逃去欧洲。我们为他们买票或开车送他们到俄罗斯边境,并给他们一些钱。」
「从那时到现在,已经过去一年了,这是我事奉中最艰难的一年。」然而,巴赫穆茨基却能「清楚看见神的手」人们开始转向信仰。他说:「大家更愿意谈论『属灵的事情』。同时,基督徒们更积极地传福音,觉得那是唯一、最终且重要的事情。」
心碎
实际上,俄罗斯入侵乌克兰让许多人措手不及,包括莫斯科人。
「过去,我们认为这场战争不可能发生,」巴赫穆茨基说,「许多家庭都与乌克兰有很多联繫。」他就是其中之一,他的祖父是在巴赫穆特长大。这座乌克兰城市自5月以来,便一直受到俄罗斯的炮击。
俄罗斯和乌克兰的文化非常接近,而两国福音派基督徒更是彼此紧密相连。教会领袖经常一起举办大会、交换讲台,并分享神学资源。若一本属灵书籍有了俄文版,几乎没有人会再去翻译成乌克兰语。
这场战争,带来了极大的撕裂。
巴赫穆茨基在脸书上发文:「我的灵魂悲痛,我的心因恐惧和羞耻而破碎,我的思想因人类的愚蠢而震惊。今天,我与乌克兰弟兄姐妹们一起流泪和祷告,分享他们的痛苦和颤慄!」
帮助难民
自爆发冲突以来,近300万名乌克兰人越过边境进入俄罗斯避难。
几天,巴赫穆茨基的电话响声不断,来电的都是寻求帮助的人。他住在莫斯科某火车站附近,但这并不是乌克兰难民向他求助的唯一原因。2009年,他建立了俄罗斯圣经教会(Russian Bible Church),并与其他福音派教会沿着俄乌边境开展福音事工,包括在2014年被俄罗斯非法占领的克里米亚半岛。巴赫穆茨基说:「因此,当人们想到莫斯科时,就会想到我们。」
与此同时,巴赫穆茨基腾出时间进行写作,及到世界各地演讲。「这对我们来说很具挑战,因为卢布对美元等外币兑换有诸多限制。」入侵发生两天后,欧盟、英国、加拿大和美国都切断了与俄罗斯银行的交易。随着资源锐减,巴赫穆茨基说:「向难民提供经济帮助变得难上加难。」
儘管如此,俄罗斯圣经教会有50位成员仍然坚持服事。他们帮助了数百名乌克兰难民在俄罗斯找到定居点,或是帮助难民逃往波兰、德国、塞尔维亚或土耳其等国家。成员们也为难民提供床、衣服、食物和交通车票。
成为难民
俄罗斯圣经教会的一些成员,特别是那些拥有乌克兰血统的人萌生离开的念头。巴赫穆茨基说:「战争的情感重担太大,他们觉得自己与这场悲剧的关係太密切。」
作为牧师,他这样回应他们: 「如果你们想离开,可以的。我知道留下来在道德上有挑战,在经济上也有困难。但不要急着离开,让你们的牧师知道,我们会帮助你们,在一个更好的地方为你们找到另一间好教会。」
到了夏季末,「难民的到来」和「人们的离开」总算大致平息。然而,总统普丁却宣布将徵召30万预备役军人,9月变得更加艰难:
「俄罗斯的教会和弟兄姐妹陷入困惑,他们不知道该如何做是好。该顺服政府入伍?或是祈祷自己不会被徵召?还是在军队能找到他们之前先逃之夭夭?
「然而,我清楚地看见神的手。我们的年度牧师会议提前了一个星期,就在宣布动员的几天后进行。许多人都来了,我们有了一次奇妙的团契。我们为乌克兰祷告,也为彼此祷告。之后,来自俄罗斯不同地区的数百名福音派牧师都带着鼓励和明确的方向回家,誓言要不顾一切地继续福音事工。
「在普丁宣布徵兵后几天内,约有40万名俄罗斯人远走他乡。丈夫和父亲角色的缺席,意味着可以担任领袖和服事的男人更少了;而没有父亲,教会需要照顾的家庭更多。我一直在祷告,希望上帝能加添我和其他教牧领袖的信心。还有,特别对姐妹们来说,沉重的担子压在了她们的肩上……我们打算举行姐妹大会,借此鼓励和帮助她们。」
留下来
留下来也并不容易。战争带来了一场经济噩梦,西方企业撤出俄罗斯,制裁生效。
巴赫穆茨基说:「我们的家庭预算下降了50%,开始与正常生活脱节。」俄国人很难继续从美国获得病人所需的药物。像Zoom或微软Office 365这样的平台,也不再接受俄罗斯信用卡。
另外,巴赫穆茨基成了一个被攻击的目标。他说:「我每天都会收到一些带着恨意的评论。」那些被愤怒和恐惧充满的乌克兰基督徒,指责他没有做更多事情公开谴责俄罗斯的侵略行动,也指责他选择留在莫斯科,以及他的俄罗斯身分。「我能理解他们的反应。我向上帝祈求,求神让他们允许我一同哭泣,我爱他们。」
事工也像个雷区。「你会帮助丈夫是军人的俄罗斯女性吗?你会帮助那些在战争前线受伤的军人吗?这些话听起来等于肯定这是一场侵略战争。」
「我努力做到说话有智慧,」巴赫穆茨基说,他已经停止阅读社交媒体的文章。「我鼓励人们思考:作为为基督徒该如何行事。」
巴赫穆茨基知道俄罗斯政府正在关注他的发言,警惕他作出任何诋毁军队或反对入侵行动的言论。他并不害怕坐牢,但他希望自己坐牢是为了信仰,而不是因为他的鲁莽。
成长
巴赫穆茨基重读了潘霍华的作品,他同意《巴门宣言》中的观点:对极权主义的最好回答是宣扬基督。
「传讲基督并不是在逃避、否认或肯定现实,我们是把基督带到现实中。福音会带来盼望和真正的悔改。」
这也让他在一个含括公务员、不支持政府行动之人、不同政治观点之人、亲人作为俄军在前线的妇女、丈夫逃离国家的妇女,以及可能还有情报特务的教会裡,找到了前进的方向。
看到曾彼此相爱、彼此服事的弟兄姐妹开始交恶,内心非常痛苦,但巴赫穆茨基理解背后的原因人们很自然地透过自己所知道的来判断一切。
他不断地提醒会众去思想耶稣。巴赫穆茨基说,有些人因此重新审视、确认自己的信仰,聚会好像从未如此喜乐过。
他们的教会也从未如此拥挤过。巴赫穆茨基说:「700个座位,总是座无虚席。有时我们的新访客人数比成员多两倍。我们看到更多人归信,洗礼比以前更多……许多年轻人来信提问:他们明白可能会死亡,生命不过是一片云雾,那为什麽要活在这个地上?」
巴赫穆茨基还从其他牧师那裡听到类似的状况,他说:「我现在看到的福音大能,比以前看到的更多。」
先是基督徒
俄罗斯入侵乌克兰后不到两个月,狄马可(Mark Dever)和莱根.邓肯(Ligon Duncan)主持了最后一次「共同致力福音」(Final Call for T4G)会议。约翰.派博(John Piper)的同工询问巴赫穆茨基是否出席。
巴赫穆茨基本来没打算去,但他们还是给他买了张机票。
当巴赫穆茨基看到傅格森(Sinclair B. Ferguson)、狄马可、贝格(Alistair Begg)、凯文.德扬(Kevin DeYoung)、约翰.派博等牧师时,他告诉他们:「虽然我是俄罗斯人,但我先是基督徒,然后才是俄罗斯人。」
「我们也先是基督徒,然后才是美国人。」他们这样回答。
「当时的我需要听到这句话。」他说,「当你在现实生活中收到那麽多仇恨言论和巨大压力时,你需要一些鼓励,因为你会感到孤独、被抛弃和被忽视。」
巴赫穆茨基抓住了这样的鼓励,更紧紧地抓住了圣经中的经文,如太24:14,腓1:21、29,以及赛40。在俄罗斯迎来黎明之前,会先进入更深的黑夜。他告诉会众:「我们将遭受比预期更多的痛苦,但我们将成为上帝的恩典和怜悯的代表。」
「我的一生都在为俄罗斯的属灵觉醒而祷告。为了实现这一目标,人的骄傲要先被破碎。现在,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有信心,在我有生之年一定能够看到这件事情的实现。」
「主虽然以艰难给你当饼,以困苦给你当水,你的教师却不再隐藏;你眼必看见你的教师。」(赛30:20)
苦难,是生命中难以承受的重中之重,让人们陷入极度的忧伤、焦虑与绝望。但耶稣基督在十字架上让我们看见的是,不管邪恶的工作多猖狂,神良善的旨意终必成就。在接下来的16天里,《宣教日引》将带您凝视战争的诸多面向,并一起学习为受苦者祷告,期盼人们在患难时刻得见主慈爱的荣面。
以上文章节录自福音联盟(The Gospel Coalition,简称TGC)《一位莫斯科牧师的战争一週年回顾》(One Year Later, Moscow Pastor Says, ‘I Know God Is Going to Judge Us All’),阅读全文请浏览tc.tgcchinese.org/article/moscow-pastor。